为什么省会城市没有“高考工厂”?
文丨西部君
临近高考,中国最具争议性的两座“高考工厂”,安徽省六安市的毛坦厂中学,和河北的衡水中学,又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。这两座超级中学以军事化的管理著称,多次成为媒体批评所指,但同时总能以极高的重点大学录取率回击质疑,让周边地区的家长们趋之若鹜。
比如2017年,衡水中学北大、清华录取人数高达175。相当于什么概念呢?
如下图,放在西部省份比较,能排到第四,超过广西和贵州。要知道这两地的高考人数分别是36.5万和41.19万,衡水中学一共才几千人。
制图:西部君
毛坦厂中学2017年的本科达线率92.5%,虽然复读生占据了考生的大部分,但是应届一本达线率也达到52.12%。
这样的“高考工厂”让人又爱又恨。对地方而言,虽然争议多,但谁都想辖区内有这样一所直通985的重点中学。只是放眼全国,超级中学不少,但称得上“高考工厂”的也就这么两座。
为什么?或者说,“高考工厂”的诞生,需要什么前提?作为关注西部的自媒体,西部君把问题再收缩下,为什么西部没有“高考工厂”?
1.西部超级中学扎堆严重
评价超级中学,一个重要的指标是状元的产出数量。去年的艾瑞深中国校友会网排出了2007年—2016年中国最盛产高考状元的十大地级市,如下图。
直辖市的状元数等于当年高考产生的状元数,所以没有纳入统计。除此之外,我们可以明显发现,排名前10的地级市,西部城市占据6位。而且,除了衡水中学所在的衡水外,其他入围城市全都是省会或者首府。
状元被省会城市包揽,意味着超级中学基本都扎堆在省会城市。
西部成为入围城市最多的地区,说明相对于东部、中部、东北和南部,西部省会城市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垄断性更强,超级中学在全省范围内更集中,教育领域的“虹吸效应”更明显。
上图是2017年北大、清华录取人数超过150人的省份,直辖市没有纳入统计。对比西部地区北大、清华录取人数,西部毫无优势可言。不过这为数不多的西部高分考生,大多数都落入省会城市的怀中。可见,对高分考生的垄断性,西部地区的省会城市,独居全国第一档。
按道理来讲,高分考生、超级中学更加集中的西部,更可能因惨烈竞争诞生“高考工厂”,为什么却没有出现衡水中学或者毛坦厂中学?
2.高考工厂,经济弱城自救的产物
要重点指出的是,衡水中学位于河北省衡水市,毛坦厂中学位于安徽省六安市,它们都不是省会城市,更谈不上大城市。我们可以看看2017年衡水的GDP在全省的排名:
数据来源:中商产业研究院
2017年衡水的生产总值,以微弱的优势领先秦皇岛,告别垫底的位置。毛坦厂所在的六安,GDP同样处于全省中等偏下的水平。也就是说,两座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都不是很好,这意味着它们迫切需要在其他领域找到抓手。
比如,原衡水中学校长李金池此前在采访中提到,“当时市里投资1200万,分三年支付。”每年400万的财政支援,“占去衡水地区每年财政预算教育支出的三分之一”。
数据来源:城市战争
从2016年省会城市GDP占比,也可以看出关联性。
衡水中学所在的河北,和毛坦厂中学所在的安徽,其省会城市的GDP占比都处于全国下游的水平,石家庄甚至接近垫底。说明石家庄和合肥,在全省的强势指数都不高,对全省教育资源的调配能力有限。
尤其是对于像衡水中学这样在全省范围内招生的“高考工厂”而言,虽然存在跨地域违规招生的嫌疑,但是本应该独占核心教育资源的省会城市石家庄,并没有那么强的话语权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市的优质生源流向拥有招生特权的衡中。
从省会城市的经济体量占比来看,衡水中学式的资源流动,发生在西部的可能性当然微弱。像成都和西安这种首位度高的城市,话语权十足,自然不会让尖子生流向其他周边的地市。
3.省会城市为什么没有“高考工厂”
那么,基于西部的独特,有没有可能在省会城市出现“高考工厂”?
首先,西部地区的优质教育资源,高度集中在省会城市,但相对于衡水和六安,这种聚集因为缺少教育政绩的巨大压力,没有转化成锻造“高考工厂”的内在动力。
换句话说,对GDP垫底的衡水而言,除此狠抓教育,并且逐年加大投入,别无他法;但对于成都、西安们来说,教育并不是决定城市命运的那唯一一根线。
再者,我们谈“高考工厂”,包括师资、生源、硬件在内的教育资源聚集是一方面,另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,教育理念。
数据来源:艾瑞深中国校友会网
如上图所示,2007—2016年之间,上海中学出产的状元人数高达18,排名第一,但没有人会视其“高考工厂”。
另外,像云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,在2017年北大、清华录取人数西部摆尾的前提下,过去十年状元数全国第二,说明包揽了大部分的云南尖子生,但同样没人会冠上“高考工厂”之名。
原因在于,这些城市虽然超级中学扎堆,但是整个城市的教育理念相对先进,所受到的外界监督力度也更强,它决定了省会城市不可能诞生“高考工厂”。因为超级中学之间的竞争,维持着素质教育的基本底线,尽管竞争惨烈,但不会剑走偏锋,出现军事化、反人性的管理方式,用工厂流水线来量产高分考生。
而且相对于经济更发达、人均收入更高的东部,“高考工厂”不菲的学费,也很容易失去家长们的支持。比如此前有媒体报道提到,毛坦厂中学复读,最多收费4.8万元。可见它并不是平民子弟晋升的通道。
另外,西部地区也是政策倾斜力度最大的地区,至少在教育领域如此。西部的少数民族考生,能够享受到优厚的加分政策,这使得在全国的竞争中,尤其在985和211大学的录取率争夺中,西部一些省份有很大优势。
比如昨天的分析(《除了北京,在哪里考北大清华最容易》)提到,北大、清华的录取率,青海、宁夏和西藏全国靠前。可见对于重庆、四川之外的这些少数民族地区,通过打造“高考工厂”提高升学率的动力更小。
小结:
毛坦厂和衡水中学发展成“高考工厂”,本质上是教育竞争失衡的结果。这种失衡背后一方面是经济弱市基于落后格局的自救,以至于将自己扔进争议的漩涡,牺牲社会好感也要维持“高考工厂”的正常运转;另一方面,它对应着素质教育理念在非省会城市所遭受到来自应试教育的挤压,而通过升学率,这种恶性竞争和挤压得以收获正当性。
所以西部没有出现“高考工厂”,无疑是件好事,不过西部超级中学扎堆,尖子生被省会城市大幅度包揽的局面,也提醒我们必须重视教育资源的失衡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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